一瞬,裴知却听她说:“一切都过去了。”
“过去了。”桃再次调。
桃朝他笑了,心中忍不住:反正她就问问,听着图个舒坦。她是他的妾,终究难以抬为正妻。他疾在,寻常官宦姑娘皆不愿嫁他。但,若哪日倒霉的姑娘成了他正妻,恐怕她日更难捱。毕竟,妾与婢,有何异?不过是件玩,任人摆布。
桃眨,应:“好。”可,她没信他。
“你要信我。”裴知说:“就像我信你这般。”譬如从前她和知远的事,他知晓,但从不过问。
桃没有闪躲,“郎君,以后,真只有我一人么?”嘴上这么问,心里却在想:散的作用不过如此。他若真心喜自己,为何这礼办得如此简朴,像随意应付。
不久,桌旁的酸梅汤见底,苦夏褪去,迎来秋的凉意。白昼降息,天边的月渐渐盈。
忽然,他听她唤:“郎君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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桃听着,双臂紧环绕他脖颈,微垂,随了声:“嗯。”说罢,她凝望窗外,似乎能受到庭院里那片晴空、阶上的柳影与庭花,仿佛置在昔日的朱门绣里。
“不过,听闻他与夫人鹣鲽深,膝有一一女。不知,他们如今安在?”
中秋将至。
裴知回:“嗯,今生唯你一人。”
寂悄的夜,是烧断的线香,悄无声息地燃尽、消逝,连缕青烟也不曾留。转瞬,天瞳朦,回到雪亮的夏,日燎燎的烧,腾起青烟缕缕,晒得庭院里的梧桐郁郁蒸蒸。
瓷碗轻轻放至他侧,裴知搂桃怀,缓缓开:“我曾有一位恩师,名许明安,布衣,翰林院学士。许公文采斐然,傲骨铮铮,深得圣上遇。”
“灵叙?”裴知手指她发,拨她发丝,“和我讲讲你过去的事,好吗?”
白昼,桃陪在裴知侧,尽雅致之事:烧香、茶、挂画、花。偶尔,晴空太烈。她便和刘嬷嬷一起将豆蔻连梢煎,文火煮着,等烧得咕咕噜噜的,再倒瓷碗里。待放凉了些,成了碗教人消夏的酸梅汤。
帐外香几上烛芯倏然爆裂,掩不住帷幕中低低的啜泣,似餍足,似诉不尽的苦楚。
那夜从尸山血海中爬,一路辗转,再投奔族亲,最后被卖裴府起――她便再不信任何人。
他顿了顿,炯炯的黑瞳随即黯淡:“金军南侵前夕,先皇曾令不准妄言边事。而后,宗望大军攻陷相州,我军竟落荒而逃。金军在五天安然渡河,真是可笑!此前,先皇封锁边关之事,引得江南学四起,我亦曾参与其中,险些被卷牢狱。幸得许公相救,保全命,才得以幸免。”
桃没答,只是默默伏在他的肩膀上,竭力忍住盈盈的泪。裴知见状,柔声唤她:“灵叙,不急,你不用说。”说罢,他拿起桌上的瓷盏,浅啜一。
受到她往他怀里蹭动,好似条柔无骨的蛇,裴知犹豫地接着说:“可惜,许公后来被金人掳走,为保全名节……”选择自戕。
可惜,她没得选。
以为她向他撒,裴知住她的巴,吻上她的眉,鼻尖,最后轻轻滞留在唇角。
帐中,锦被翻动,裴知给她掖好被角,又吻向她的额,温声:“乖姑娘。”桃没回话,脸白惨惨的,将巴搁在他肩上,恹恹地依偎在他怀里。,她抬不起,静静听着他错乱的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