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都促:“还有甚么经历,都给弟兄们片一。”武松站在人群间,一只手握着酒碗,一只手随意搭在皂直裰侧边开衩,脸上似笑非笑,慢慢讲:“也没啥经历了。当时两个公人把我送到飞云浦,我一看,好几个鸟人在等着要死我呢,气多大的,要把我杀了,我也没想在这些鸟人上花心思,扯开枷锁,三两刀就把这几个撂倒了,然后拣了把新刀,去孟州城找那张都监。到他家院去,后槽在,说是张都监在鸳鸯楼上,我手起一刀把那后槽杀了,砍来,一脚踢老远。到了鸳鸯楼,果然在,我也没跟他客气,上去就朝脸上剁了一刀,先给放翻再说。我一看,这鸟人还有气呢,怕他死不了,杀咙芯,把剁来。甚么厨,丫鬟,看见就顺手杀了。后看见他老婆,我也懒得友好打招呼,上去就戳了几刀,那刀钝着呢,割不来,就去后门那里拿了把新的。楼去,扭一看,他的甚么养娘、儿女和好几个丫鬟在那里抱着哭,老爷我想起之前的事就气,直接没跟他们客气就全剁死了,然后提着刀就往东小路走,再也没回去。第二天早上一天亮,就在小庙里碰到了张青哥哥和嫂嫂,便商量着一起来投二龙山了。”轻描淡写地说完了,面带冷笑,又低吃酒。众皆大笑。只林黛玉一个人听得面如白纸,吓得大气都不敢。
林黛玉和他两个,一人仰视,一人俯视,都把彼此仔细打量了一回。
才走到附近,便看到一群陌生的影排列在大殿中,鲁智深和杨志都在殿上。远远看去,这两个彪格型明显超常人,更是夺目,只是一群陌生人中还有个男的,生得大大,观之毫不逊于那两个。黛玉走至门,轻敲门环,和杨志对上神。两人遥遥相对,各有心事,只看彼此一,都心虚地别过脸去了。鲁智深忙拉她过来:“洒家正想派个人去寻你,告诉你别找人了,快来殿上见见俺们新结识的兄弟,你就来了,时机正好。”说罢,引:“这位是江湖上威名远扬的打虎好汉,洒家已叫他在山上坐把交椅,以后也是山上大王了。”又向对面的汉:“这位是林教的侄女,暂住在俺们这儿。”当两人互相行礼拜见了。黛玉抬脸看那新领时,果然眉梢角藏杀气,声音仪表威风,但见:
黛玉正不知如何称呼,对面:“在姓武名松,人多称武二郎。”黛玉见礼,正要称呼二领,又觉得不妥,冲犯了杨志,便以“武领”呼之。武松:“初来乍到,不敢受此厚。江湖上多闻说八十万禁军枪棒林教,武二怀结识之意已久,怎能教兄长之侄叫我领。”鲁智深也:“好!一家人见外甚么,总是领来领去的,又不是主仆,别叫林教以为洒家亏待人。”黛玉忙陪笑:“二哥哥。”武松见她形容年轻,俨然少女,约摸十五六岁,便回:“林妹妹。”
两人一一指与黛玉:“这是夫妻两个。这位是孙二娘,号作母夜叉,这位是菜园张青。两人原本在十字坡开店的,跟着武二来上山投奔。”黛玉些微打量,只见其中那个丈夫带青纱凹面巾,穿白布衫,面絣护膝,八搭麻鞋,腰系着缠袋,生得三拳骨叉脸儿,微有几髭髯,大约三十几岁;那个妇人生得辘轴般蠢坌腰肢,棒槌似桑手脚,肤顽劣,厚铺着一层腻粉,搽着两晕胭脂,直侵乱发。黛玉以哥嫂呼之,三人彼此行礼了。
当几个叫上众人,杀狗宰,备上酒肉,设席摆宴。席间,众人说起鲁智深曾在十字坡显些被成人肉馒的事,皆大笑,又让武松诉说一路经历,武松把景阳冈上打虎,杀嫂为兄报仇,十字坡 ,蒋门神的事都说了,在场人无不大惊,好些喽啰翻便要拜他。武松也说得投,正待要续讲飞云浦的事,忽一瞥见林黛玉坐在席中,也听迷了,一双醋栗果也似的黑睛里闪着光,看得他很是绪翻腾。原来这武松第一见她时,不知怎的,就十分讨厌,故而被她的反应夺去了注意力,险些把话断了。
躯凛凛,相貌堂堂。一双光寒星,两弯眉浑如刷漆。脯横阔,有万夫难敌之威风;语话轩昂,吐千丈凌云之志气。心雄胆大,似撼天狮云端;骨健筋,如摇地貔貅临座上。如同天上降主,真是人间太岁神。
只顾置气走了,钥匙还在屋里挂着呢,这可好,冥冥之中遭惩罚了。于是又去了杨志的禅房,以手叩门,却半天无人应声。黛玉把能想到的地方都走了一遍,依然寻不到人,倒把自己走一香汗,嫋不胜,想倚在旁边一座假山上歇息,肌肤又当不得冰凉,只好站在原,思忖:杨哥哥生气了?我之前说要去告他,他会不会把这句话当真?可那真的只是气话呀……若是当真,以他的角度来考虑,肯定觉得我只可能是向鲁领告状。想至此,更是急了起来,左思右想都没个主意,没奈何,只能先把这事放,到宝珠寺大殿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