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女娘娘:“请星君到此,命童献酒。”两青衣女童执着奇花金瓶,捧酒过来斟在玉杯。一个为首的女童,执玉杯递酒给智深。智深早闻到酒香,拿来便仰饮尽,又:“好酒!只是你们忒小气,指甲盖大小能尝到甚么!”两边的女童都在忍笑。娘娘法旨:“教再饮一杯。”智深又饮了,大笑:“再来!”青衣再斟一杯酒来。智深还待要吃,娘娘却:“天罡三杯,地煞两杯。即便是宋星主来了,也只饮满三杯,不可超过。”智深心想:这些人总叫俺作星君,如今嘴里又冒个星主来,必定位置比俺大,难是智真长老么?可长老的俗姓并不是宋,好生怪!除非智真长老,洒家可不认主。
智深只顾痴看那诗画,不觉恍恍惚惚,似有领悟,正要行礼答谢玄女娘娘时,忽听得外莺声燕语:“芙蓉花神来了!”智深心中纳罕:从这小仙到那玄女,都是芙蓉长芙蓉短的,聒噪个不停,真不知到底是个甚么人,有多稀奇?正心想时,只见几个青衣领着一个少女来。智深不见则已,一见便登时着迷,好似魂魄飞去,心神摇。
里玄女娘娘发话,众人皆收了,毕恭毕敬地立在阶。娘娘:“阳之气化生上圣真,冲
那少女形容如何?端的与众各别,凡天上人间的闺英闱秀,皆未有稍及她半分者,不是林黛玉却是谁?智深笑:“贤妹还没去会合教,跑来这里当甚么鸟神?只今满朝奸邪,世凶残,怎的躲在这帘后,对国家存亡无旁观,对百姓疾苦置之不理?这可不像你!教前天才来信说想见你,待俺领你回去,就到梁山泊去找他。”
芙蓉对那芙蓉花神行礼,离了智深,靠在花神侧,向智深笑:“你这和尚好糊涂,别教我替你害臊了!这位是西方灵河的绛珠仙,因前番凡历劫还泪,酬报灌溉之德有劳,了结案有功,册封芙蓉花神。你不过一个关在地里的带罪王,是个该死的人,便是回天上了,也是回大罗天,与我们离恨天人有何瓜葛?是三界至至之人,你们那一百多个王,没一个懂得为何,为何味,哪能认识她?她若真是你贤妹,我却不认你这个夫。”智深吃她骂了一顿,却毫不放在心上,反而兴,思索:这些俺确实不懂得。
不多时,青衣帘奏:“请至鲁星君与芙蓉在阶前。”又有御帘传旨:“教请星君坐。”鲁智深毫不客气,见有个锦墩,弯腰就坐,老爷似的跷起。芙蓉见了笑个不住,也挨着坐了。殿上喝声“卷帘”,数个青衣早把朱帘卷起,搭在金钩上。只见殿上金碧交辉,着龙灯凤烛,两边都是青衣女童,执笏捧圭,执旌擎扇侍从,正中七宝九龙床上,坐着个手执白玉圭璋的娘娘。智深看那九天玄女时,果真宝相庄严,正大仙容。
上画的是个扶刀而睡的汉,夜空留白,不见月,倒是旁边溪面有月亮摇,汉后叠着莽莽苍苍如林的墨山。题了一首诗:萍迹浪踪无去住,历尽苦辛任飘零。几多变化终有果,争奈前没知音。
智深看了,笑:“这背后藏了座寺庙。”芙蓉问:“如何见得?”智深:“这秃厮扶的是把戒刀,旁边有河,不是山来的和尚是甚么?估计醒后就要挑上山了。只是耍个虚幻笔法,把寺庙藏在山后面。”芙蓉默然。
游罢了,同在三十三天,还不许我来观看一番么?”童:“待小童禀复玄女娘娘。”芙蓉小声提醒智深:“那里可是九天玄女娘娘,我们警幻都不敢在她面前多说一句话,你可不能像对待寻常人那样,要知面才是!”
正胡思时,忽瞥见边檀台上放着三卷天书,阔三寸,厚三寸,顿生好奇,待要伸手翻阅,玄女娘娘劝:“那三卷天书是宋星主之,汝切勿贪看。”智深问:“为甚么?”娘娘:“天机不可。”智深:“那拉俺来作甚?闲得慌!若真是九重天上神仙,本便是天机,都走到这步了,又停在这里,不是戏洒家是甚么?”两边青衣发笑,彼此耳语:“他倒有智慧,不是愚钝之人。”娘娘微笑:“汝既是天罡星君,自有天命,可看自己的天命之书。”青衣去屏风背后,玉盘中托黄罗袱,包着一纸画轴,度与智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