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拿了更小面额的凑给老板：“算我补你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以前没有计划生育，乡生十个的也有，女人不停地给男人生孩、养孩，男人着烟丝袖手旁观，只要生来没夭折，也好米糊也好，吃糠咽草也是活，更老一代人从自然灾害和饥荒吃树野草走过来，只会说：我们那时候还没那么这条件呢！

        这样的痴儿死了，亲戚、左邻右舍觉得可惜之余也擅自替邢家松了气，毕竟死了就不要人来照顾了。要不然她活得太久，熬走了父母，还要拖累哥哥吗？恐怕还会拖累哥哥找对象呢。

页，她写：好想画画，为什么人的理想那么遥远而事实那么残酷，妈只会说好好读书，而爸只会让我别想这些有的没的，学学你哥，虽然混账，好歹也是家里第一个大学生。可是哥去过外面的天地，我却没有去过！

        当晚就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邢文易从省城的大学赶回来，抱着妹妹的遗像走在前面送她上山，那棺材不大，没法相信里是妹妹。他给她一周一次电话，妹妹的语调变得笨拙、迟钝，又有种残忍的天真，她问，哥哥，上大学快乐吗？

        她从四楼去，厕所窗恰好叠放了一些质地较的废品，肉的伤害在大半年后就恢复得完好如初，而被磕到的脑袋却再也不能好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痴傻以后和四五岁小孩没什么区别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满墙画画，最后还是楼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个孩倒也算少，邢志觉得再生队里分的白面都不够匀，几张嘴不饱，生什么生？邢志这种养活就行的心态一直延续到隔代也不亲的孙女上，哪里会给她什么多的零用钱，在他看来小孩本就没有需要买的东西，吃白面就能长大。

        老板哼笑一声接过去，邢文易拿着槟榔和零钱上楼回家，到家发现女儿正披着棉衣在外喝，一看到他猛地呛了，惊天动地地咳了好一阵。

        五张秋黄的票递过来：“次找银行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邢文易在烟雾缭绕里浸泡了一会儿，他了张红钞票，在楼跟着工人夜以继日的小卖里说：“兑十张十块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老板掀起睛来：“你好歹买个打火机找散呀！你兑了我拿什么给人找零去。”话是这么说，手倒是在装零钱的鞋盒里拿一个大票夹，掂了掂：“五张二十的行不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邢文易把槟榔往桌上一放，从夹里把刚去还没乎的一叠钱拿来给她看：“这就是你一个星期的钱，爸爸给你一百，五张二十，你一天拿一张。跟我过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现在想来，他和妹都是没有享受过家庭福气的人。文华以为他在外见过新天地，实际上邢志大多数时候都在封闭的队，而他在理严格的寄宿学校里，想家乡的妈，泪到天明。之所以不带文华，是因为邢文易恰好毕业了可以去新环境，而文华书读到半截，不好转学，钟蕙兰只能在老家看顾她。文华几乎是踩着计划生育的前奏降世的，全家都很小心，生怕要用小妹来文章、扣帽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也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邢文易还没有回答，她说：小华不兴。

        弱者的尖叫和控诉无人倾听，她觉得自己始终无人理解，在最绪化也最脆弱的年龄选择把刀向挥向自己，因为她本不知除此之外，还能惩罚谁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就是嘴毒心。”邢文易从玻璃柜台上了包槟榔，这东西和烟一样在厂工里属于交际通货，他自己不嚼，但是会随手派给事的人，很好用。